几个世纪来,“约翰·多伊”成为不明身份的无名氏的代名词。利比里亚军士长多伊的名字尽管是萨缪尔而不是约翰,但在1980年4月12日之前,他在其他任何方面都算是无名之辈。多伊出生于利比里亚偏远的内陆部族,差不多目不识丁,与无数境况相似的人一样,他走出了西非的丛林到外面讨生活。他来到了首都蒙罗维亚,在那里他发现军队甚至为他这样身无一技之长的人提供了大把机会。4月12日在总统威廉·托尔伯特的卧室里,多伊就发现了这么一个机会。多伊用刺刀捅死总统,将他的内脏丢去喂狗,然后宣布自己是利比里亚的新总统。[1]就这样,他从籍籍无名之辈一跃成为这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

多伊与另外16名士官早前一起翻过总统官邸的围墙,本来是希望面见总统,质询为什么没有发工资。他抓住了眼前的这个机会,一举终结了托尔伯特的“真正独立党”的统治,该党于1847年由美国遣返的黑人成立。他立即抓捕了13名内阁部长,将他们拉到海边,在欢呼的群众面前公开处决。更多的杀戮随之而来。多伊就任人民拯救委员会主席,宣布废除宪法,禁止一切政党活动。

多伊根本不知道当一名总统应该做什么,更不知道如何统治一个国家。但他知道如何夺取和保持权力:除掉以前的统治者;找到钱;建立一个小联盟;给他们刚刚好足以保持对他忠诚的钱。在极短时间内,他把政府和军队中几乎所有人都替换为他的克兰族族人,这个部族的人口只占利比里亚总人口的4%左右。他把部队士兵的月工资从85美元提高到250美元。他清洗掉任何不信任的人。经过秘密审判,他将至少50名早先的政变伙伴处决。

和他的前任一样,多伊政府的收入有如下几个来源:其一为费尔斯通公司,该公司租了大片土地种植橡胶;其二为利比里亚矿业公司,该公司对外出口铁矿石;其三是不经安全检查,开放登记超过2500艘远洋船舶(收取登记费和吨位费)。不仅如此,多伊从美国政府获得了直接的经济援助。在十年时间里,美国给了多伊政府5亿美元。作为交换,美国获得了驻军权并将利比里亚设为情报和宣传基地。据称多伊和他的党羽个人聚敛了3亿美元财富。

至于多伊的政策则不能称之为成功。实际上他几乎没有制定什么政策。他非常懒惰,成天和总统卫队士兵的老婆们厮混。经济崩溃、外债飙升,犯罪几乎成为利比里亚唯一成功的行当。蒙罗维亚的银行成为洗钱工具。利比里亚人民后来痛恨多伊就一点不奇怪了。尽管如此,只要他知道钱在哪里,知道该收买谁,他就成功地在权力宝座上生存下来。

去他的什么善治理念,别把人民关心的事置于你和你的支持者之上:这是给那些想要成为独裁者的人的金玉良言。如此这般,任何“约翰·多伊”甚至一个萨缪尔·多伊都能攫取并保持权力。

支持者很少的情况下如何夺权

一名挑战者要想夺取权力只需做三件事。第一,他必须除掉在位者。第二,他必须控制政府机关。第三,他需要成立一个由支持者组成的、足以确保他成为新在位者的联盟。这些行动的每一个都面临独特的挑战。成功的相对难易程度在民主国家和独裁国家之间各不相同。

有三种办法能除掉一名在位者。第一个也是最容易的一个,就是巴望该领导人自己死掉。第二,如果没这么凑巧的话,挑战者可以开出足够诱人的价码收买在位者的核心联盟成员,使他们转投到挑战者的大计中来。第三,现存的政治体制可以被外部力量压垮,无论是军事上被外国打败,还是革命和叛乱,这种情况下人民会起来造反,摧毁现有制度。

尽管造反需要技巧和协作,它的成功最终极大依赖于联盟的忠诚,更准确点讲,是人们对旧政权忠诚的缺失。埃及的胡斯尼·穆巴拉克被大规模抗议活动击败就是一个适当的例子。2011年2月穆巴拉克下台背后最关键的因素是埃及军方最高将领们决定允许示威者占据街头,人们无须担心军队镇压。为什么会这样?正如2010年5月5日笔者在一次座谈会上解释的,基于我们这里阐述的理由,美国削减对埃及的援助加上严重的经济困难导致高失业率,意味着穆巴拉克的盟友很可能得不到报偿,人们可能相信造反的风险和代价比正常情况下小。[2]也就是说,革命的一般经验法则是,当现存制度的守卫者们对报偿十分不满、有意寻找新的领导人来关照他们时,革命就会发生。另一方面,通过镇压人民可以击退造反——这永远是令人不快的任务——联盟成员必须从领导人那里获得足够的利益才会去做令人极其不齿的事以维持现有体制。如果在现存体制下他们拿不到足够好处,他们不会阻止人民起来反抗现政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