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看到领导人是如何上台,如何掌握金钱,以及如何提供公共物品,有时甚至是致力于全社会的福祉。然而,极少成功领导人是主要受到为人民做好事的愿望所激励。任何人都喜欢被别人喜欢,我们没有理由认为权势人物就不希望被人民爱戴和尊敬。实际上,确实有可能很多追逐权力、寻求高位的人是为了成为善良的领导人,但问题在于,为人民的利益做事可能极其不利于保持权位。
政治生存的逻辑告诉我们,无论是掌管国家、企业还是哪个委员会的领导人,首先且最重要的目标是得到和保持权力。第二,他们希望最大限度地掌握收入的开支权。在他们可以随心所欲花可自由裁量的钱做好事之前,为了上台,为了留在位子上,领导人必须聚精会神于建立并保持一个足够忠诚的联盟,帮助他击退任何对手的进攻。为了达到这一目标,领导人在回报大众甚至回报自己之前,必须先回报核心支持者联盟。
我们已经看到,给联盟的回报可以以公共物品的形式出现,特别是当不可或缺者集团的规模很大。然而随着核心集团的规模变小,任何领导人该做的最有效的事就是日益强调以私人好处的形式来分配他掌握的资源,回报联盟成员。为什么?因为给少数人提供私人好处总的来说比给多数人提供公共物品便宜,即使这少数人得到的好处非常丰厚。如果联盟不仅很小、而且是从一个非常大的可相互替代者的候选池里精选出来的,领导人更应该这么做,因为候选池里的每个人都渴望能成为致胜联盟的一员,从而获得各式各样的私人利益。
成功的领导人必须把做好事的愿望放在第三位,置于自己的政治生存和掌控大局的程度之后。私人物品最能帮助领导人保持联盟忠诚度。把不可或缺者与大众区别开来的正是私人利益。
由于这个原因,我们接下来必须探究领导人如何利用私人回报作为政治生存的手段。还应该考察统治者如何花无须用来收买联盟忠诚的那部分钱,也就是领导人可以自由裁量的那些钱。随着我们对这些收入使用情况的探讨,我们将看到阿克顿勋爵的名言“权力往往会腐化,绝对的权力绝对会腐化”一般来说是正确的——然而,它未能抓准因果关系。这里的因果链条应该是双向的:权力导致腐败,而腐败导致权力。正如本章的标题告诉我们的,腐败使领导人大权在握,绝对的腐败绝对会使领导人大权在握——基本上如此。别忘了我们讲过的路易十四的事例,从来没有哪个领导人拥有绝对的权力。这就是为什么领导人需要有支持他的联盟成员,以及为什么联盟成员需要得到致富的机会——当他们对领导人保持忠诚、帮领导人巩固权力、让他为大家谋财花钱。
对于那些愿意当支持者的人来说,腐败的政客很讨人喜欢;而渴望权力的政客发现最容易吸引腐败的支持者加入阵营。领导人都想待在位子上,必须采取一切必要手段达到这一目标。成功的领导人不会不屑于使用遏制、镇压、压迫手段,甚至是杀掉真实或想象中的对手。任何不愿意去做脏活的人最好断了当领导人的念头。很显然,任何不愿做暴徒的人都不可能长久,当每个人都知道他没准备做出那些也许对政治生存至关重要的邪恶举动。如果一个有抱负的领导人不愿做可怕的事,可以肯定的是有大把别的人愿意做。如果他们不肯花钱让支持者去做可怕的事,他们得明白那些党羽会被别人收买,用恶行换取财富和权力。
成吉思汗(1162——1227)了解这一原则。他攻打到一个城池,如果那个城池没有立即投降,他就杀掉城里所有人,然后让下一个城池的人知晓他这么做了。通过这种方式,总的算起来其实他并不需要真的杀掉那么多人。他们明白最好还是投降,将财物乖乖送上,好让成吉思汗过去,剩下幸存者自生自灭。成吉思汗统治了很大部分的已知世界,65岁时死于睡梦中。没错,他在西方世界名誉不佳(尽管他在故乡蒙古广受尊敬),但他毫无疑问是一位成功的领导人。
可以很公平地说,英格兰亨利五世的名声比成吉思汗好。[1]在莎士比亚的剧作《亨利五世》中,他的圣克里斯宾节演讲即使今天的读者读来都会抱着感动钦佩之情。我们有时候会忘记,亨利五世也是可以非常残暴的。虽然英国人非常崇敬他,他在法国可不怎么受待见。在围困哈弗娄之时,莎士比亚让他以一个残暴领导人的口吻宣布,如果哈弗娄总督拒绝投降,将会发生什么:
一旦我又发动了攻城
不到把这毁灭殆半的哈弗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