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2月初,保罗·沃尔克出现在参议院银行委员会面前,参议员威廉·普罗克斯迈尔友好地向他提起美联储的政治史。

“沃尔克主席,”这位参议员说道,“有些人认为,美联储自古就有在总统竞选年份对现任白宫领导人提供帮助的例子,这种帮助就是放松货币,这是一个最明显的期望。1979年10月,你这位新任美联储主席曾颁布一套缓慢降低货币供给增长速度的政策,但我不认为你保罗·沃尔克曾对吉米·卡特的1980年连任竞选帮过大忙……”

“你能否理解内阁政府?”普罗克斯迈尔问道,“无论是直言不讳还是心照不宣,你能否理解你要在1984年推出一套适应性的货币政策?”

“不能,先生。”这位主席回答道。

“那么你是否同意向这个委员会和众议院银行委员会提交内阁政府曾经向美联储施压推行放松货币政策的证据?”

沃尔克犹豫。这位主席解释说,他的确经常与内阁官员保持适当对话,但他并没有说这些对话就是政治压力。

“好的,沃尔克主席,显然你不是昨天才来美联储当主席的,”这位参议员说道,“我想你应该能分辨自己所遇到的政治压力。”

“那当然,”沃尔克说道,“这是为何我要加以区分的原因……”

资深民主党人普罗克斯迈尔只是在向这位美联储主席发出邀请,如果共和党执掌的白宫开始撒野动粗,他希望沃尔克能够帮助民主党。大多数民主党人都想让沃尔克对罗纳德·里根的政治前途多做些手脚,至少要比曾经对吉米·卡特的程度大一些。

“我知道你现在没有考虑政治关系,你也不该考虑,”普罗克斯迈尔在另一次听证会上对沃尔克说道,“但事实是现在正值竞选年份,我希望你能像当初对待卡特一样对罗纳德·里根的政治后果采取小心翼翼的忽视和漠视态度。在文斯·伦巴第(Vince Lombardi)执掌绿湾打包工橄榄球队(the Green Bay Packers)时,一位记者曾经问其中的一位球员伦巴第是否曾不公平地对待球员,这位球员告诉记者:‘听着,伦巴第教练一向一视同仁,他对我们就像对待狗一样。’”1

普罗克斯迈尔的橄榄球比喻极具启示作用。这位美联储主席也要变成橄榄球教练,由选举产生的政治家仅仅是球队的队员。事实上,美联储与政府间的关系有时与此十分相似。美联储主席不能强迫自己的议员,但保罗·沃尔克会定期指导国会和总统,告诉他们自己对调整经济政策的看法。可当政治家试图对美联储做同样的事时,他们就会受到媒体指责说他们是在侵犯美联储的特权。队员是不能批评教练的,尤其是这个教练。

“现在美联储的政治筹码相当高,”波士顿联邦储备银行的弗兰克·莫里斯说道,“整个国家正在享受巨大的复兴,我们正将通货膨胀抛于脑后,经济重新开始启动。我不认为此时是打击美联储的最佳政治时机。”

大多数民主党人对此似乎表示认同,除了少数几个热情的批评家。民主党人对美联储的遏制政策一直保持缄默,即遏制经济复苏和充分就业。或许在他们的内心深处,有些人希望美联储获得成功。毕竟一个更加紧缩的货币政策会伤害共和党人在1984年的连任竞选,就像1980年时对民主党人造成的伤害一样。

另一方面,许多共和党人认为沃尔克已经从根本上控制住1984年的政局,即通过一向强硬的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们认为,通过将利率维持在较高水平,美联储意欲迫使总统和国会施行规模庞大的赤字削减,而这需要在竞选年份同时展开削减开支和增加税收,但这两点无一会对现任总统产生帮助。宾夕法尼亚参议员约翰·海因茨(John Heinz)曾这样质疑沃尔克。

“你久在华盛顿,应该知道开支会让国会面临艰难选择,税收会让总统遭遇最大的困境,这正是让上述两个队员发生冲突和矛盾的关键原因,”海因茨对沃尔克说道,“而推行限制手段和制定非通胀货币政策,这些却只需你一个人就可以,但你却给他们制造了危机。”

“我们的任务并不是人为制造危机,”沃尔克抗议道,“我们并不想如此,也不想通过紧缩货币政策去试图平衡和牵制国会或内阁。”2

然而沃尔克却反复强调和抱怨政府赤字已经成功地让正常的政治讨论跑题,将谴责的焦点从货币政策转向财政政策。“你们就像在玩俄罗斯轮盘,”沃尔克警告这些参议员,“你们是在模糊地允许这场游戏可以以又一次的经济衰退作为结束。如果股票市场听到这样的话,股票指数会直降24个点。”

“美联储一直在完成一项出色的工作,即重新定义,”E.F.赫顿这样对客户说道,“从本质上讲,货币政策已经被撤出国会讨论……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一直被视为可以威胁到长期经济活力扩张的高利率此时与赤字挂上了钩,而不是与吝啬的美联储。”3

一支由信仰供应经济学的共和党人组成的“游击队伍”试图通过对美联储发起正面攻击的方式实现对这种焦点的转移。国会议员杰克·坎普和其他志趣相投的保守派改革家控告沃尔克意欲再次强压信贷,由于美国的经济复苏刚刚展开,因此美联储的货币政策将很有可能再次引发一次经济衰退。4

大多数时候,沃尔克并没有在乎坎普等人的经常性抱怨,但私下里这位主席担心这可能会引发更大的政治问题。当政治攻击迎面而来时,美联储一向毫无防卫能力。保守党一向是中央银行和“坚挺货币”的最大支持者,许多传统的共和党保守派一直与诸如坎普这样极富攻击性的年轻供应经济学者保持一定距离,但如果纽约的国会议员聚集了足够多的共和党人支持对美联储实施改革,那么他们极有可能会与自由主义民主党人联手,甚至可能真的会做出某些举动。